正文 第八十三章 医师

作品:《厨中谋

    书房在另一个院子里,高高的门紧闭着,外面只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在守着。

    景家的人都去哪儿了?杜云凉还在寻思这件事。

    柳大夫冲到书房前用力拍门,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院落:“我是柳大夫,快开门!”

    杜云凉站在院子门口,扫视了一遍这个小院,所有的配房都上了锁,看样子,这应该是景唯严下的令了。

    他到底是什么病?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杜云凉看着柳大夫的身影,开始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身在景家。

    “柳大夫,您别敲了,怎么敲都没用的,我们已经敲得手都红了”旁边一个小厮声音带着几许绝望。

    “那你们说怎么办?怎么打开这个门!”柳大夫两手叉腰,两眼圆睁。

    “钗姑姑昨夜走之前说,不管老爷做什么,要是我们劝不住,都等着她回来处置”另一个小厮补充道。

    柳大夫不听还好,这么一听,两眼睁得更大了:“等你们钗姑姑回来,你家老爷还有命在吗?还不快去想办法破窗户?”

    那两个小厮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欲动不敢动的样子,看来这个钗姑姑的命令他们是不敢不听的,连柳大夫的话都不好使。

    听那小厮的话里的意思,连景唯严的事情都在钗姑姑的一手掌控之中,景家什么时候藏着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了。

    柳大夫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不去?好,我自己来,都给我起开”

    “哎,柳大夫,使不得,使不得”两个人哭丧着脸道:“您千万保重您的贵体啊柳大夫,可万万不能行险啊”

    二人挡在柳大夫身前,这意思是决计不让她开门了。

    这时候杜云凉不得不说话了,她本来是不想出头的。

    但柳大夫实在是太没有经验了!她看不下去了。

    “等一下,不用翻窗,我有办法”杜云凉慢吞吞地挪进院子,那两个小厮一开始还不知道谁在说话,左右一看,才看到门口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小跟班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迈得极为笃定坚实,脸色也格外平稳。

    这种从里面锁起来的门,不过是一根横插着的门闩,只要从外面拨开门闩就行了。

    杜云凉从医箱里翻出一把平刃刀,在柳大夫拧巴的眼神注视下把刀插进门缝里,从左往右划拉了几下,就听到“咔哒”一声,门闩掉落的声音。

    还好这是小院里的门闩,比较容易开,要是外面大门上的,可就难对付了。

    她顺势推门而入,两个小厮也没能拦住她的步伐,柳大夫出了一口气,也跟在杜云凉身后迈进书房。

    书房里光线很暗,杜云凉进去的时候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燃烧过后的焦烟味,她适应了一下,看清书房内摆了好几个博古架,架子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古玩珍奇。

    大约这是景唯严最舍得花钱的地方了吧,杜云凉绕过架子,看见一座豪华的拔步床,床幔层层叠叠,看不清里面的人。

    柳大夫已经当先冲到床前,粗暴地跨进床前的平台,脚下当啷一声响,好像是踢到了一个火盆。

    “景爷,景爷,你怎么样?”柳大夫从床里翻出一个半昏半醒的人,杜云凉赶忙跑上前去,半跪在床前把医箱打开。

    柳大夫动作娴熟地将景唯严侧放好,靠在枕头上,捏了捏脉搏,又掀起他的眼皮对光看了看,然后从医箱里掏出针包,一口气扎了十多个穴位,连扎了两遍。

    这是杜云凉第一次看见景唯严,不像她想的那样是心宽体胖的弥勒佛样子,却是不胖不瘦,脸上皱纹繁密,头发灰白,身上穿着绣工精致的中衣,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又糟心的有钱人。

    扎到第三遍的时候,柳大夫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杜云凉很有眼色地掏出手帕给柳大夫擦干。

    每一针下去的时候,景唯严的皮肉都能感受到疼痛似的跳动,只是都没有让景唯严的眼皮稍微动一动。

    杜云凉咬着下唇,不敢出言打搅,但以她见过不少病人死人的经验来看,景唯严的状态离死就差一哆嗦了。

    柳大夫扎到第四遍的第七针时,景唯严的嗓子眼里忽然发出了呼噜声,柳大夫把针扔给杜云凉,伸手拍景唯严的后背:“咳出来!咳出来!”

    景唯严的眼皮还是严丝合缝,但是眉头却皱在一起,杜云凉叫道:“眼珠转了”

    果然,景唯严的眼皮上眼珠左右转动的痕迹十分明显,柳大夫抓紧刺激了几下,景唯严用力咳出一堆浓痰。

    “咳咳咳”他连连咳了好久,杜云凉看着柳大夫,柳大夫面色铁青,看着景唯严在那里一个劲咳嗽。

    当然,柳大夫面色铁青的原因有一半是她得给景唯严捧着痰盂,这个活本来应该杜云凉干的,但杜云凉顺手把痰盂递给了柳大夫,她没看清是什么就已经接到了手里。

    “柳大夫你何苦救我”景唯严睁开眼,悠悠叹了口气,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柳大夫脸色由青转黑。

    “不救你,我的诊金找谁要?”柳大夫皱眉看着景唯严床头的一只空碗。

    杜云凉早就看见了这只碗,想来景唯严喝光了里面的东西。

    “你还有几日好活?就这么急着见阎王吗?”柳大夫冷声道。

    景唯严呆呆地望着床顶,空洞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片悲凉。

    “早死早解脱”他的声音像一串散在地上的珠子,连起来都不容易。

    柳大夫无语地望天:“你喝的是什么?谁给你的?”说完她顿了顿,皱眉:“是不是钗姑娘?”

    杜云凉的眼睛忽然定在柳大夫身上,钗姑娘,就是小厮口中的钗姑姑吗?既然柳大夫管她叫姑娘,那应该还没有结婚。

    难道是景唯严的姊妹?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不敢确定。

    “不必再问了”景唯严说着说着,眼角流下一滴泪:“君儿,他死了,我还是没有留住他”

    杜云凉怀疑景唯严是病糊涂了,怎么如此软弱,一点都没有一个巨商该有的坚强决断,而只有哭哭啼啼的苟延残喘。

    将死之人,难道还看不破生死?

    杜云凉爹娘俱死,身上还有死罪,等于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犹在活蹦乱跳,景唯严和她比起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就至于寻死?

    杜云凉十分想反方向刺激一下这个老人家,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病昏头了。

    “你怎么也得活到儿子下葬再死”杜云凉忽然硬巴巴地插了一句嘴。

    景唯严一口气堵在胸口,侧脸看向杜云凉,瞪大了干枯的眼睛,好像不可置信似的:“你说什”

    “你难道不想好好送儿子上路吗?景坊主”杜云凉露出真诚的微笑:“只是,景君生被打得乱七八糟的,恐怕不好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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