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叁拾叁章
李玉函拿起量身的红绳，带着复杂情绪走过去道：“还没量完呢，把手抬起来。”
赵生放下阿西的大字，抬起手，低头看她伸手抱住了自己，用红绳从他背后绕出一个圈，在前面合拢，算出尺寸。
接着是肩膀，另一条胳膊和从脖颈到脚跟的距离。
她像一团色彩绯艳的香气，在他身侧步摇灯影，占领了他的脑子和心，不能再容纳下别的东西。
颜色和香气忽然都没了。
李玉函走到远处的桌边，记下尺寸。
赵生跟过去道：“你走了以后，东东告诉我：曲叔叔什么都懂，很了不起。”
李玉函手绕着线，心道：他在试探什么？
镇定，一笑，李玉函道：“我前年去渔场帮忙鱼贡，有幸与曲大人相识，为了鼓励东东勤学用功，所以特意带他去请见了大人。曲大人是二甲进士出身，学识渊博，所以东东对他很敬仰。”
赵生道：“原来是这样。”
李玉函再道：“大人为鱼贡奔波操劳，源口百姓都很感念，每次大人走时，都有千人相送呢。”
她在掩饰什么？赵生凝望着李玉函，忽然觉得她向来清光剔透的眼睛里，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第二天，李玉函让阿禺独自看店，自己则代替他去各家府上送鱼。
她有意将谢府留在最后，送完鱼，直接去了曲枫宁所在的雅园。园子门口看守的随兵，问清她的身份后就放行了。
曲枫宁穿着隐灰色的常服，站在高处的阑干边看着她。李玉函发现后，笑着走上最后几阶，叫了声阿兄。
他们一起进屋，江酒已经摆好了茶点，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李玉函和曲枫宁两人才互相看了看，她就急着问：“阿兄，我爹好吗？”
曲枫宁道：“三月□□生辰祭，我去过一次杞山。老师他很好，还住在外值的偏殿里，身边有个仆妇照顾，老师写了信让我带来。”
他看向江酒，江酒从里间取了信。
李玉函接过去，迫不及待地打开，才看信首四字：霏玉吾儿，眼泪就嗒嗒滴下，打湿了信页。
不久等她看完，曲枫宁安慰道：“老师虽然还是戴罪之身，却没有受苦。寄望圣上承认旧日的过错是不可能了，好在新太子已经日渐势稳，等他即位时，我打算以占卜和星象助力，推动新皇大赦天下。这样，你和老师就可以团圆了。”
李玉函又看一遍信，见爹爹信里言语平和，心情放松下来，擦干泪痕道：“阿兄，我想去杞山看爹。”
曲枫宁道：“我们说过的，皇陵禁卫森严，要等待合适的机会进去。”
李玉函道：“你也说过，贡品进京，首要就是送到皇陵去祭祖。我这次和你一起回去，机会不是正好？”
曲枫宁道：“就算一切顺利，来回加上办事的时间，起码也要三四个月，孩子们没问题吗？”
李玉函道：“可我不想再等了。”她跟着一笑，“阿兄，我找到了承天玺！”
曲枫宁意外道：“怎么回事？”
李玉函把经过告诉他，高兴道：“承天玺在遂宁王手里，爹当年说的一点没错，阿兄，承天玺可以证明爹是无辜的。”
曲枫宁道：“如果十年前能找出承天玺，太子不会早亡，大祟的气力和人力也不会都浪费在内耗上。承天玺是圣上的疮疤，在摸清圣意之前，不能随便拿出来。”
听到这样的话，李玉函很泄气。
曲枫宁道：“朝廷里到处都是玄机。如果让居心叵测的人看到承天玺，势必会乘机大做文章，你务必要谨慎。而且，老师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折在奸佞小人手里，怎么肯再让小人得势？”
李玉函问：“当朝谁是奸佞小人？”
曲枫宁笑道：“只为一己之私不顾国体昌运，都是小人作为。恽王，齐侯和林相三足鼎立，其中恽王为大，深得今上信赖，齐侯老谋阴狡，善于笼络。我憎恨恽王当年不曾援手老师，又厌恶齐侯为人，才拜入了林相门下。”
提到旧事，李玉函和曲枫宁都神情黯然。
江酒很适时的添上热茶道：“公子，你不是给李姑娘带了一件礼物吗？”
曲枫宁站起来道：“玉儿，你来看。”
李玉函跟着他走进内室，见窗下的阴凉处放着一盆兰花，飞叶碧绿如剪青，花开重瓣如雪。
李玉函道：“这是重七雪？”
曲枫宁道是。
江酒跟着道：“李姑娘，公子命人种了一百多棵龙根苗，才养出这一株呢。”
李玉函一礼道：谢谢阿兄。
曲枫宁跟着笑了。
李玉函带着兰花离开谢府，推着车边走边想。
赵生是为孩子而来，如果知道李家没有他找的孩子，自然就会走。
李玉函觉得：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是不动声色地，把错误的消息慢慢透露给他。这件事，最好不要牵连到曲枫宁。这是她没有立刻告诉曲枫宁的原因。
忽然间，李玉函又觉得很难过。
这几天她总是这样，像心里有个伤心的机关，想到赵生的时候就会心酸，从心里一直酸进眼眶里。等那阵心酸过去后，又会冒出不服气的力量，让她有足够的坚强保护家人。
李玉函在谢府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到鱼店时阿禺已经做完了所有的事，在等着她回来。
李玉函将曲枫宁送的兰花摆在店里的花架上，想想又觉得舍不得，还是带回家，放在了自己房里。
整个后院空静静的，没有人在。她正奇怪，幺幺，小南和赵生从大门外进来了。
两个孩子头上带着竹枝编的帽子，拿着树杈削的宝剑，快活地跑过去让她看。
“妈，阿叔给我做的。”小南道，带着小小的笑容。
“真好！”李玉函道，摸摸小南的脑袋。
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小南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地变化着，都是因为赵生。他到底给了小南什么？李玉函不知道。
赵生慢慢走在玉红砂的路上，直到她面前，将手里拿的蔷薇花环戴在她头上。
绿叶粉花，香气袭人。
李玉函一愣，幺幺道：“妈真好看。”
她诧然时，触碰到他眉眼间传来的柔情，说不清的感动和气恼混在一起，眼泪竟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李玉函低下头，玉红砂的地面在泪光中模糊成一团。
他当她羞怯，避着孩子轻声道：“蔷薇面衬玉雪堆，花容比不得你。”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