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拾玖章
晚间，丁氏带着孩子们去看戏，李玉函和赵生去了后山。
老大的白月亮在天上挂着，照下一地清霜。他们带着筐子和铁铲，沿着走惯的山道进了林子里。
夜很静，仔细听，可以分辨出山脚下的锣鼓声。
到了地方，赵生将火把绑在树上，等李玉函确定了位置，他便开始挖洞。
洞口不到三尺宽，刚够一人往下。赵生卖力挖时，李玉函在把土倒进河道里。
两个人默默忙碌，赵生不时估量着洞的深度。
为了让李玉函放弃这个根本挖不通的位置，改换到正确的地方去，赵生令吴凤仪预先在土下埋了一块石板，算是‘提前碰壁’。
许久后，铁铲终于发出‘咯’的一声脆响，显然是撞上了硬物。
“阿玉，”赵生轻声叫道。
李玉函问怎么了？
赵生沉沉吐出一口气，“下面有石板。”
李玉函道：“这么快就碰到了石板，难道整个墓室都是用石块砌起来的？”
赵生忙将她歪了的思路拉回来，“不会，如果下面都是石板，不止树木难以生长，山坡上的泥土也会垮得不像样子。”
李玉函道：“就算不都是石板，也没法猜出哪里有，哪里没有。”
赵生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从树的生长来想一想，没有石板的地方，树一定长得特别高大……”
李玉函向四周黑峻峻的树影看去，最粗的一棵在西北方一丈开外。她不确定这有没有道理？
赵生把铁铲放在地面上，从洞里撑手爬出来道：“试试看吧，又不用你花力气。”
李玉函道：“其实，这种事对普通人来说谈何容易？须得是懂行的人才行。”
赵生拍拍身上的泥道：“别泄气啊，这才是第一回，你说，咱们一共试几回？”
李玉函道：“试到走投无路为止。”
赵生一笑，“先把这个坑填起来。”
两人忙了一阵子，林下的深洞又变成了平地，月已中天。因为赵生要早起去渔场，李玉函不肯再耽搁时间，于是先回村里。
李玉函刚洗完澡，丁氏带着孩子们也回来了，进门就来问她挖得怎么样？
“挖了六尺深，被封墓的石板挡住了。”李玉函小声道。
“那怎么办？”
“换个地方再试试。”
丁氏道：“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太耽误功夫。等林地买下来了，到时候，你往哪儿指，娘就在哪儿挖，咱们一家人同心协力，还怕挖不透那二亩三分地？”
“恩，”李玉函笑笑，“我不急。”
房门一响，东东走进来道：“妈，付先生今天教了篇文章，写得特别好，你想听吗？”
丁氏道：“我和妈在说话呢，你带弟弟们先去睡。”
东东道噢，恋恋地看着李玉函。
李玉函柔声道：“乖，今天是晚了，明天早上再背给妈听。”
东东出去后，丁氏道：“这个付先生也是个嘴碎的人，我听阿西道，他问阿西：你爹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孤儿寡母的家事，也是随便打听的么？”
李玉函一愣，“他还问了什么？”
丁氏道：“别的没了。”
李玉函想了想道：“也许只是关心。”
丁氏道：“庞先生病了有些日子了，望他快些好吧，东东和阿西跟黄府公子们在一起，我总担心他们受欺负。”
李玉函道：“黄老爷让东东和阿西去念书是一片好意，你别想太多。”
丁氏走后，李玉函也灭了灯，整个李家都陷入寂静之中。而二里路外的后山上，左三和吴凤仪带着两名侍卫，正要开始破土动工。
确定赵生已经将李玉函的注意力转向了正确地点，吴凤仪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要先一步挖通盗洞进入墓中，排除可能的困难和危险。
墓葬深藏在地下，百年前兴造时，应该还没有附近的这条河道。
因为水流的存在，墓室里很可能已经发生坍塌或渗水，这样复杂的情况，实在不是两个人随便挖挖就能达成目标。
所以，与其等到出现问题再补救，不如先消灭所有问题。这也合乎赵生‘速战速决’的要求。
天色暗黑无光，门开时射出一道明亮，映出当空细密的雨丝。
赵生走出来，站在屋檐下披上蓑衣。系着围裙的李玉函很快跟过来，将一顶新编的斗笠送给他。
相处的时间虽不算很长，她也看出他有些挑剔的性情，比如那顶发黑的旧斗笠，想必戴在头上也是不情不愿的。
赵生会心地看看她，默默接过去戴好，踩着泥泞向牛棚走过去。
时间在琐碎操劳中一闪而过，天亮后，丁氏，小南，东东，幺幺和阿西，挨个出现在李玉函身边。他们毫无顾忌地玩闹，幼稚地饶舌，李玉函嘴角噙着笑意，享受着每日最轻松愉快的时刻。
吃过早饭，李玉函正要带着东东和阿西出门，丁氏忽然朝门外道：“呀，吴老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李玉函走到门边，和丁氏并肩往外看。
庞书臣的母亲吴氏正从斜坡下上来，穿着半新的衣裙，一手撑伞，一手提着包袱，拖泥带水地走着。
李玉函冒雨迎出去，接过吴氏手中的包袱，等到了檐下才行了礼道：“老夫人，您有什么事，托人带句话来，我就去了，不用劳累亲自跑一趟。”
吴氏本是圆润的脸型，人也精神，因连日操劳儿子的病，已瘦了许多，先与丁氏打了招呼，才道：“不碍，我虽老了，脚还灵便。这桩事还是上门来说才好。”
丁氏称她‘老姐姐’，陪着在桌边坐下。李玉函去沏茶时，丁氏道：“庞先生的病好些没有？”
吴氏道：“唉，…他这是心病。”
丁氏明白其中的意思，就不好说什么了，只问吃了什么药，要不要换个大夫瞧瞧？
李玉函送茶水出来，见东东他们乖乖在墙边一排坐着，赞许地笑了笑。
吴氏看着李玉函，下定了决心道：“玉娘，阿臣的心思你明白吧？我今天豁着这张老脸来，是想向你求句话。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儿子顾家又本分，脾气没的说。以前他一心考功名耽误了婚事，这两年替他说了几家姑娘，他就是不肯点头。现在我才晓得，他惦记的人是你。”
李玉函站在桌边，听得耳根发热，为难又不好意思。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