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贰拾章
吴氏打开带来的包袱，里面是只雕花木匣，再打开，露出一副珍珠头面和一只玉镯。不用说，是把压箱底的东西带来作聘礼了。
她接着道：“玉娘，我是土埋半截的人，没什么是想不开的。今日替阿臣求娶，要是你愿意来庞家，我当你是亲生闺女，东东和阿西他们都是我的亲孙子。你看好不好？”
坐在墙边的几个孩子里，东东挺着笔直的小身板，紧张地注视着李玉函的背影，阿西和幺幺在悄悄打闹。小南盯着屋顶上一块渗水的地方发呆。
李玉函明白了吴氏的来意，对丁氏道：“娘，你先送东东他们去镇上吧，顺便告诉赵生，我晚点过去。”
丁氏答应了，和吴氏客气几句，带着东东和阿西出门。
李玉函又让幺幺和小南去后院写大字，等堂屋里空了后，在吴氏对面坐下。
她道谢谢吴氏的好意，可这件事不成。
吴氏询问缘由，李玉函直说不想再嫁。
吴氏落泪，道李玉函要是不肯，阿臣怕熬不下去了。
吴氏告诉她：庞书臣整日昏昏沉沉，没多少清醒的时候，半梦半醒时总说看见了玉娘，连汤药都喂不进，这是病得丢了魂！
“玉娘，阿臣这样，你也不忍心吧？”
李玉函道是，她很难相信，事情会严重到关乎性命。
“玉娘，就当哄哄阿臣。你去看看他，哄他说会嫁，先救他一命。”
说着，吴氏从凳上滑跪到了地上，吓得李玉函忙伸手扶住。答应跟她去看看。
丁氏撑着雨伞，把两个孩子送进黄府，本想瞅一眼那位碎嘴的付先生，却连内院的门都没能进去。
从黄府出来后她去了鱼店，告诉赵生李玉函要晚点才能过来。
赵生问怎么了？
丁氏带着几分促狭的心思，试探道：“庞家老夫人带着聘礼来提亲了，阿玉和她商量这件事呢！庞先生痴心多情，非我们阿玉不娶！你没瞧见那珍珠头面和玉镯子……老夫人道只要我们阿玉嫁过去，保证事事顺她心意。”
赵生神情自若道：“阿玉愿嫁？”
丁氏道：“要不愿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庞先生是个秀才老爷，说不定哪天就做了官爷。这样有情有义有前途的人不嫁，难道要嫁没脑子的？”
赵生一笑，“太君说的没脑子，难道是指我？”
丁氏道：“就说你，服不服？”
赵生道：“我敢不服吗？不过，阿玉嫁给庞书臣并不合算。庞家只有两间小屋，阿玉带着孩子嫁过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庞书臣开私塾赚的三五两，只够他自己的笔墨钱，说到考举和一家子吃喝，阿玉以后要贴补的可不是一点点。现在有您给她帮衬着，阿玉过得还自在，到了庞家，上下老小都要她一肩担起。另外，您的宝贝外孙们，可都要改姓庞了，和李家再没关系。”
丁氏笑不出来了，这个笨蛋是早上叫雷劈过，劈开了窍？
赵生摇摇头，“您真觉得，阿玉是去庞家享福，不是当牛做马？”
丁氏不服，“那也比跟你搅在一起好。”
“太君错了，”赵生一本正经道：“我能干有力气，店里的事家里的事，都不用阿玉和您操心。要是我娶了阿玉，您的孙子们还姓李，阿玉许我的贰佰两银子我也不要了。您想想，贰佰两，够买多少珍珠头面玉镯子？您也别瞧不上我，好歹黄老爷是我表叔，说不定哪天我就前途无量了呢。”
“嘿！”丁氏一瞪眼，“你是承认了自己对阿玉有歪心思？”
赵生道：“太君，看您这话说的。庞书臣叫有情有义，我就叫歪心思。好，就算是歪的，我未娶她未嫁，您还能拦着不许我想吗？”
他对着丁氏微微一笑，眉间贵气袭人。
丁氏瞠目看着他，虽然被怼得哑口无言，却莫名觉出了他的好来。
天色微晴，李玉函从白马巷回到鱼店。意外看见丁氏在和赵生说笑，一个卖鱼，一个收钱，其乐融融。
“阿玉，”丁氏见她从镇西边来，奇怪道：“你去哪儿了？”
“去看庞先生了。”李玉函神情疲倦，进了店堂。
丁氏洗了手，跟进去道：“你出来了，怎么没带上幺幺他们？”
李玉函捡起围裙，系在腰间道：“他们两个在五婶家，你快回去吧。”
丁氏走前，向赵生使了个眼色，像当他是自己人一样。
“庞先生的病有起色吗？”赵生问。
李玉函摇摇头。她和吴氏一起回去时，庞书臣在床上昏睡着，看起来很糟糕。可李玉函实在无法做到，假装说要嫁给他。
赵生于是明白了，这件事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
他并不信，庞书臣会痴情到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惜。男人的情感里往往夹杂着很多因素，在赵生看来，庞书臣的这番失落也并不只为李玉函。
他苦读多念未果，前途黯然无光，因此寄予了许多希望在李玉函身上，认为她可以改变他的生活和一切。关于李玉函的美好想像，化解了庞书臣心中不得志的阴郁，一旦无法实现，崩塌的现实便反噬了他的意志和心灵。
赵生对此不以为然。他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当晚，一封短笺快马送到了清江县尹朱仕雨手中。
两日后，源口镇守廖丰和乡绅张晨年从清江城回到源口。廖丰亲自去庞家传了一条消息：县尹朱大人听闻庞书臣身负才学，特请他入幕佐务。
“云渊，前途无量啊！”廖镇守称着庞书臣的表字，笑呵呵地对卧床的病人道。
庞书臣挣扎着坐起来，虽面容枯槁，眼中却光芒闪烁，拱手道谢。
如晚风来疾，庞书臣要去清江城‘做官’的消息传遍了源口，闻讯前来道贺的人挤满了小小白马巷，连平日高高在上的乡绅们，也和庞书臣称起了兄弟同门。庞家一时好不风光。
李玉函听到这个消息，很为庞书臣高兴，封了银子和一匹绢布，让丁氏去道贺。
丁氏回来时，交给李玉函一只帕子包着的玉镯，正是吴氏那日带来的。
“他说这个给你，道他的心像块石头一样不会挪窝，请你等他功成名就。”丁氏一本正经地转告庞书臣的话。
李玉函一笑，待他功成名就，自己又在何方？她将镯子还给丁氏收好，嘱咐等以后有机会再物归原主。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