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夏菡的身世
在说到“影阎王”的时候，嬷嬷并没有任何得意之色，语气里反而充满了嘲弄，“那个时候，我沉浸在这个名号之中，目空一切，杀了很多人，其中也有很多普通人。”
“那嬷嬷杀掉的一定都是些坏人！”夏菡信誓旦旦地说。
夏菡的话让嬷嬷愣了一下，不禁摇了摇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啊，里面很多都是好人啊，至少他们不算坏。菡菡，你要记住，有了强大的力量以后，剥夺他人的生命就变得无比的简单，可是你沉迷于杀戮的话，到头来痛苦的还是自己。嬷嬷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所以你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啊。”
“嬷嬷是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人吗？”夏菡很聪慧，看到嬷嬷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什么。
“是啊，在幽灵里我最好的朋友被我亲手杀死了，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嬷嬷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了，“其实，原本我是可以放她离开的。”
嬷嬷继续说了下去，“杀死了她之后，我的性格变得更加的暴戾，喜怒无常，连和我一起行动的搭档都整天战战兢兢的，生怕哪天我一不高兴就把他也给杀了。也许是组织看出了这一问题，很快我就只能单独行动了，不过那时候我也乐得清净，丝毫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嬷嬷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当面被人恐惧着，背后被人唾骂着。”嬷嬷对此似乎毫不在意，笑着说，“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吗？因为他们害怕你的力量，面对无法控制的力量人们总是不由自主地畏惧，而当畏惧到达一定程度，便会想毁灭那种力量。连那些能力者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在这里的小孩子们。”
“所以菡菡，答应嬷嬷，别恨他们。他们其实和你是一样的。”嬷嬷郑重其事地说。
夏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嬷嬷，我没有恨他们。”
“就这样过了几年，有时候我也觉得生活就会像这样一成不变地过下去，而最终我会带着一身鲜血下地狱去。直到我遇见你的父亲。”嬷嬷看着夏菡的眼睛说道。
“我的父亲？”夏菡满脸地震惊，她之前从未听过父母的事情。夏菡从记事起就一直待在这个福利院里，而唯一的长辈也只有嬷嬷一个，要是没有能力的突然觉醒的话，大概会屋那边的孩子们称兄道弟吧。不过夏菡的内心倒也不是没有疑问，只不过觉醒前的时候没想提，觉醒后的她不想提。现在嬷嬷主动提到她的父亲，夏菡自然是感到意外。
看着夏菡一脸惊讶，嬷嬷忍不住打趣道，“你当然是有父母的啦，不然你还以为自己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你的父亲夏天永，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内外科医生，说是医学界的鬼才也不为过。人体的结构似乎已经刻在他的身体上，仅仅凭借手指上的触觉就能够知道是什么部位。这也是你父亲成名的绝技，只要再手术之前看过患者，他完全能够不依靠视力，仅凭记忆与手感就能完成手术。”
“不仅如此，在理论方面他的知识储备也达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药物的成分，草药的搭配，他简直像一部行走的医药大全，几乎涉猎了医学上的每个方方面面。在当时可谓是名盛一时。”
听着嬷嬷对自己父亲的称赞，夏菡心里除了有些敬佩以外没什么其他感受，因为父亲对夏菡而言就只是单纯的两个字而已。就好像在听一个神话故事一般，你知道里面的英雄很伟大，受人爱戴，但是他们如何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嬷嬷是怎么认识夏我父亲的呢？”夏菡还是不习惯父亲的称呼，“不管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因为当时我受了伤啊，很严重的伤，如果没有你父亲的话，大概早就死了吧。”
“什什么，嬷嬷不是那么厉害的吗？”夏菡瞪大了眼睛
“傻丫头，能力这东西哪里有什么上限啊，你觉得自己很强了，也只是你自己觉得而已。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所达到的高度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了自身能力的便利性，比我强的人太多了。而那个任务的对象正是如此，即使我和他的等级一样，还拥有化影的能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嬷嬷组织里的人为什么不来救你啊？”
“做杀手便要有这样的觉悟，接了任务便是生死由命，哪有什么救不救的说法。”嬷嬷平静地说，“会来救你的，只可能是那种特别在乎你的人，很可惜，仅有那一个也被我杀了。”
“躺在血泊里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我这一生因为力量而被人敬畏，被人疏远，被人憎恨，而我却乐在其中。到头来被更加强大的力量所杀死，那我生存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能力蒙蔽了我的心，让我看不见真正需要珍视的东西，落到这般模样也是罪有应得吧。”
嬷嬷讲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夏菡的脸颊，“要珍惜本性啊，嬷嬷不希望菡菡也像嬷嬷一样接近死亡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啊。”
夏菡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我即将死去的时候，我被你父亲救了。”嬷嬷有开始慢慢地讲述起来，“你父亲是个很奇怪的人，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一般人在见到浑身流血的人都是有多远走多远，身怕惹上什么麻烦，至多象征性地打个电话。而你父亲却直接将我带回了家，当然也许这可以用天真善良来解释。但是到后来我在他面前展露了能力，他也丝毫没有吃惊的感觉，可他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在他救我的那段时间里，我注意到一到打雷的雨夜他会变是很焦虑，总会大呼小叫，最夸张的几次是他关着灯，抱着头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嘴里一直在低声念叨，那模样就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一样。”
“最不可思议的就是他居然能够把我救活！要知道能力者的伤绝不同于普通人的伤，越是高阶的能力者，能量与生命力越是密不可分。想要救活那时濒死的我，最关键的就是要将我不断流逝的能量给填补进来。”嬷嬷此刻也露出疑惑，“可我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能量，而且如此海量的能量我根本前所未见！”
“大概五个多月以后，我的伤已经基本恢复，便打算离开了。你父亲没有挽留我，而是问了我想要去哪里？”
“说实话，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幽灵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影阎王’已经在那个小巷子里死去了。好在之前任务所得的钱已经足够我挥霍几辈子了。我想了一天，终于决定建造一个福利院收养那些被抛弃的孩子，也算是偿还我之前的罪孽。”
“你的父亲知道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希望我把福利院建成以后能够给他寄个地址。就这样，我和你父亲分开了，并且承诺以后都不再联系。”
“不过令我吃惊的是，两年以后你父亲主动找到了我，而且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夏菡听到这里，也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份了。
“嗯，那就是你。”嬷嬷点了点头，“你父亲和两年前相比更加憔悴，虽然不知道他这两年来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那个缠绕着他的噩梦一直在折磨着他。至今我对他的那段话仍然是记忆犹新。”
“音，他们就要来了！就要来了啊！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了，他们追过来了！音，这个孩子要是在我身边的话，她一定也会死的！帮帮帮我！她只有远离我才能健康长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提及我。还有，这个东西一定要菡菡菡菡保管好！很重要！”
“本来我就不打算拒绝友人的请求，连忙答应了他，将他递过来的那块奇怪的石头塞到你的襁褓里。”
得到我的答应之后，他如释重负地笑了，在他那瘦得皮包骨的脸上，笑容看上去十分别扭，不过我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笑容。
他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把孩子放到我的手上，眼睛里满是怜爱与不舍。你父亲最后在你的脸上亲了一口，用充满幸福的语气说道，“菡菡，对不起，爸爸不能陪你长大了。但是你要记住，爸爸永远爱你！永远！”
说完，他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分别，恐怕就是永别了。
说完，嬷嬷摸着夏菡的脑袋，重复了夏天永最后的那句话，
“菡菡，爸爸永远爱你！”
“爸爸！”已经决定不再哭泣的夏菡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攥着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奇怪的十二面的石头。直到这个时候夏菡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被抛弃了，而是被保护着，爸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一直爱着她。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被爱着的啊！
夏菡猛然间扑进了嬷嬷的怀里，哭声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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