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泰安往事

    南宋风烟路涉道无弹窗 这一日楚江胜南闲谈时,楚江说起双刀丢失,不免想起还在和自己怄气的女儿韩萱,叹了口气“不知萱萱最近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我真是不该掷下那么重的话,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胜南安慰说“你放心林前辈,在川蜀时我见过韩萱姑娘,当时她虽然生气却依旧惦记着你,后来为了保护她,陈羽丰陈少侠追了上去。”“那便好,这孩子就是任性了些,希望长大后她会明白。quot

    看楚江叹息,林胜南有些感伤,轻声道“韩萱姑娘真是幸福,林前辈常年为了抗金大业奔波在外,心里都总惦记着她。”

    楚江爽朗笑起来“那是自然要惦记的对了胜南,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提起父亲啊,难道这刀法不是他教你的”

    胜南苦笑着“我是个孤儿,只有个养母还健在。”

    楚江一愣“听说你在红袄寨中几乎被埋没,有没有这回事,到底为什么”

    胜南蹙眉不语,凤箫吟不知何时走过来“他不能说,尤其不能在你面前说。要怪只能怪你们这些抗金义士的偏见,都定下些什么规矩,明明英雄是不问出处的,却一定要阻止别人的理想。”

    楚江一怔“为何不能在我面前说难道他被埋没与我有什么关联么”

    胜南低声道“对不起林前辈,其实我的养父,是当年出卖义军,害得泰安义军四分五裂的叛徒张安国。”

    楚江的脸变成惨白“你,你是张安国的后人”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暴躁,而是痛心和感慨“张安国孩子啊,因为这个父亲,你定然吃了不少苦头,难怪你武功如此高强却连一个领的位置也没有可惜了你一身的好武艺”胜南始料不及他是这样的态度“林前辈为何不怪责我”

    楚江笑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怎么能牵扯到你们身上。胜南,天注定你来做一个你爹没有做成功的人,你也是咱们泰安义军的后人啊。”胜南激动不已“林前辈”楚江道“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的事,那个时候,抗金比现在更加激烈”

    很简单的一个故事――耿京本是农民,因为妻儿老母被金兵杀害,而同张安国,李铁枪组建起一支义军,终于规模越变越大,成为山东最大的义军,楚江便在那时投入这热火朝天的农动之中,相隔三十多年,记忆犹新,而那个时候,自己像胜南这般年纪,意气风,觉得抗金是定然会胜的,不需要理由。当辛弃疾、贾瑞等人加盟,义军文武云集之时,就是泰安义军鼎盛的时刻。

    故事生的那一年,耿京和云蓝即将成婚,喜事不仅仅这一件,更重大的一件,是辛弃疾和贾瑞代表义军赴宋与朝廷联络。

    悲剧要生的时候,总是大起大落。辛贾二人走后不久,耿京和云蓝的婚事就迫近了,虽然没有大肆张扬,但在楚江看来,这当然比什么都重要,明天是她嫁给别人,今夜只能借酒消愁

    半夜三更,楚江酒醒,刚刚坐起身来,就觉得气氛肃穆得过了分,一大群鸟雀从空中掠过,将月亮遮黑,整个天空没有一颗星,空空荡荡,不知怎地,感觉特别不祥,竖起耳朵来凝神细听,片刻也没什么异常,只有耿京帐篷里传来的一阵欢笑,才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提起双刀来直接往那帐篷走,耿京声音非常浑实,在自己耳边十分清晰地响起,却不再是欢笑“想要我投降,不可能他想得真美招安放他的屁”他话音刚落,突地啊了一声,声音虽小,却凄厉。

    楚江心一沉,像坠入深渊般,不假思索迅召集人马营救,自己先跨上马儿飞奔向耿京的帐篷,这时候耿京的帐篷外面已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时传来厮杀声、呼喊声,楚江冲破叛军,一马当先,闯至耿京帐前,耿京帐外只剩下若干气力衰竭的亲兵与叛军激烈搏斗死守着,更多的是横卧着的早已身异处的亲兵尸体。叛军越战越勇,为那个气势凌人,大声号施令“大伙儿听着,耿京已被我刺了一剑,活不了多长时间啦大伙儿进去擒住他去做大官”这时帐篷中“啊”一声冲出一员猛将来“张安国你这个叛徒我杀不死你”是辛弃疾的部下龚烁。

    楚江大吃一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三哥,叛变的居然是三哥”张安国是耿京拜把子的好兄弟啊怎么会眼看着龚烁被逼得连连后退,有些叛兵欲去帐内拿人,楚江大喝一声,手举双刀冲过去,白光所及之处,叛兵尽数人头落地;金兵也蜂拥而至,立即开始屠戮,义军被杀得措手不及,一时间刀剑相接声、冲杀声、乱马奔腾之声响彻天空,火光冲天,楚江杀退一队敌军,担忧耿京状况赶紧入帐,只见刘老汉正紧抱耿京不知所措,楚江大惊“刘老汉,耿大哥怎么了”刘老汉恨得咬牙切齿“张安国那畜生他假惺惺地同元帅说笑,说着说着便下了杀手我们有几个侍卫闯进来,没能抓得住他,没想到他是这种小人,还领了金人上山来”

    楚江替耿京查看了伤势,见伤的太重,皱眉道“咱们还是先弃营走吧元帅要保着,千万不能让张安国得逞刘老汉,咱们带着元帅一起,杀开一条血路去”他随即出帐,替下龚烁与张安国打拼起来,趁着楚江以祖传林家枪力压张安国,刘老汉与龚烁二人掩护着耿京从小路逃了下去,楚江一边后退一边要确保他们安全,沉浸在打斗之中无法脱身,渐渐开始思绪模糊,身边金兵越围越多,他只记得他拼了命地往外突围,但却渐渐与外界隔绝稍微清醒些,瞥见周围已满目荒凉,四周围一片盔甲之色,他的枪断了,又抽出双刀来,继续打,但是打了整整一天一夜,他被折磨得无路可走,最终寡不敌众,决心跳崖殉义

    九死一生,带着伤痛重回泰安,却听说义军全军覆没,耿京身死的噩耗。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渡江返回的辛弃疾贾瑞生擒张安国,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大事件,而辛弃疾后来回归宋国,却再不能为武官,着实令人惋惜。楚江自己,一个江湖草莽,不甘心革命如此失败,千里迢迢来到成都府,尔后同一些同道中人一同创建了短刀谷这一支义军,继续从事反金。三十年间,义军规模逐渐壮观,成为有志之士纷纷向往之处,多年来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不是加入了短刀谷,就是与之又莫大关联――柳五津、路政、徐辕、百里笙并同山东红袄寨、平江小秦淮、黔州沈家寨结为联盟,在三十年后的今天,抗金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楚江一边说着一边眼中闪亮,一阵风吹过,泥沙打在胜南脸上,打醒了他的愧疚和罪恶感“胜南,如果真要为你爹破坏抗金赎罪,你只需要也投身就够了。”

    这时凤箫吟微笑着过来“林楚江,林胜南,要不要喝酒啊”楚江胜南齐齐伸出手来“拿来”凤箫吟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好的事,跟我来”楚江胜南只得起身随她同去,凤箫吟一路上趾高气昂得意洋洋,胜南怒极,抓起一把泥土想扔她,但每次都逆风扔到自己身上来,凤箫吟现他在戏弄,一笑了之,楚江见胜南也有擅长作弄的时候,显然对过去的事情放下了不少,楚江着实安慰,看着他很熟悉的脸,心念一动“胜南,想不想拜我为师,学习饮恨刀的刀法”

    此语一出,林胜南和凤箫吟均停脚杵在原地,胜南显然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林前辈”

    凤箫吟轻声问“林前辈你以前从未收过双刀方面的徒弟,我还以为你只传给林阡一人”

    “当然不是。”楚江笑对胜南,“胜南,这几日见你学习刀法天资聪颖,是难得的人才,也不忍心你被埋没掉,学习双刀对你来说又百利而无一害,就当这些日子以来,你拼命保护双刀的报偿,当然,我传刀法给你不是没有私心的,你日后学成了,要帮着林阡来统领江湖。”

    凤箫吟也为胜南感到高兴“太好了林前辈”

    胜南却没有答应他的提议,面露难色“拜林前辈为师是胜南梦寐以求的事情,当然是不可能拒绝,只不过,实不相瞒林前辈,我怕是不能拿着饮恨刀练太久”

    “为什么”楚江一怔。

    “因为每一次握刀的时候,我的头脑里都会闪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前几次御敌,只要有饮恨刀在,我就会这样走神,或者是心不在焉或者就是悲痛欲绝,只觉得这饮恨刀和我相克。”

    没人注意楚江脸色大变“闪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凤箫吟道“那你到底还要不要上进啊和什么东西相克就一定得避开它么”

    楚江亦恢复常态“是不是相克还很难说,胜南,我也不会强求,给你时间考虑,什么时候克服了障碍,我随时教你刀法。”

    胜南料不到楚江如此宽容,大为震惊“就冲着林前辈这样的人品,在下拼死保护饮恨刀也是份内之事了。”

    凤箫吟笑道“那咱们不谈这话题了,师父还在等着喝酒呢”

    她立刻就继续引路,心情很愉悦,胜南在她后面走,看她辫子上扎着一种布织的小狗,凤箫吟一动,小狗就在她头上乱窜,胜南好奇不已“凤箫吟,原来你后面有一只狗啊”凤箫吟一怔,显然没会过意来“我后面一只狗你是指你么”胜南大窘,楚江和凤箫吟都大笑不止,楚江一面走向正在酗酒的纪景,一面收敛笑容,耳边回荡着胜南那句话因为每一次握刀的时候,我的头脑里都会闪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楚江回味着这句,不由得再看了胜南一眼,初春时节,胜南换了一件白衣,很是英气,眉宇之间,已全然一种侠客的气概。他喝烈酒的感觉,说实话,像极了一个人――楚江自己

    楚江默默喝着酒当年自己手握双刀的时候,脑海里何尝没有闪过一种“奇怪的念头”

    纪景喝醉了,使劲聒噪着“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醉死在酒缸里死也不出来,来,楚江,干”他突地抬出一只大盆来――楚江胜南差点被吓死。凤箫吟替他斟了足足几坛子酒,才把盆填满了,纪景不愧是酒疯子,箫吟还在倒着,他就立即凑到盆边喝去,如饮淡水,楚江胜南虽酒量也不小,哪敢效尤惊诧之余甘拜下风。纪景很快喝了大半盆,摸着圆乎乎的肚子,意犹未尽“气凌彭泽之尊,光照临川之笔。哈哈哈哈,再来再来”楚江一笑“吟儿,你师父醉了。”纪景胡子一瞥“谁说我醉了你才醉”说罢继续喝,楚江胜南箫吟哪敢由他胡来,怕他不醉死也撑死,赶紧把他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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