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蛛丝马迹

作品:《乱世丽姝

    这天,夏雪乔装成翩翩少年公子,和欧阳兄妹路过浦城县里源村时,看到一户人家外边围了好多人。

    该户人家是一个典型的农户住宅,屋子周围,是一圈篱笆墙。

    一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叫郭凯,七天前因病去世,昨晚,郭凯之妻孙氏又上吊自杀。几日之内,夫妻连连暴毙,真是惨啊。

    过了一会,里边查验尸体的浦城县县令和仵作“仵作”相当于后世的法医走了出来宣布“孙氏乃是自缢而死。想是他因丈夫病死,所以才痛不欲生,自缢而亡。”

    夏雪刚想对刑侦破案进行明察暗访,于是上前亮出巡抚督查的公文,这是夏雪在民间走访期间,常用的官员身份。

    县令和仵作一见是巡抚督查,慌忙行礼“巡抚大人,有失远迎。”县令身体肥胖,姓黄,身穿官服,面色焦黄、浮肿,但他的牙齿,又白又坚固,他开口笑时,露出两排完整无缺的半圆形的牙,满脸恭敬地谦笑着。仵作姓曹,个儿不高,背微驼,穿着普通衙门的制服,留一圈络腮胡,平整的鬓角从戴得端正的帽子下露出来,一脸严谨。

    夏雪问道“是何人发现孙氏缢死”

    县令回答道“大人,是郭凯的姐姐、姐夫。”

    这时,旁边一个妇人跪下道“大人,民妇是郭凯的姐姐,今天是奴家兄弟死去七朝祭日。所以我和丈夫便一早赶来,见门窗都关得严严的,我们便大声敲门。却不见回应,我丈夫便撬开了窗子,进屋查看,结果发现弟媳孙氏悬挂在房梁之上。于是就上前将弟媳放下,谁知身子僵硬,早就死了几日之内,兄弟和弟媳连连暴毙,真是叫人”

    夏雪走进屋中,只见孙氏身穿白布孝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条白素腰带,还悬挂在屋子的二梁上,在不停地飘荡。

    夏雪问仵作查验情况,仵作报告道“尸身发髻散乱、眼合口开,舌出寸半,脖下见缢死痕迹一条,呈深紫色,斜向耳后朝上,八字不交。”

    仵作继续说道“死者手指尖端有淡红血痕,脚尖向下,脚趾也有淡红血痕。腹部下垂,大小便失禁。”

    夏雪点点头“好,以你验尸的情况看,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呀”

    仵作自信满满地说道“大人,根据验尸的情况看,孙氏乃是自缢而死。想是他因丈夫病死,所以才痛不欲生,自缢而亡。”

    夏雪看了仵作一眼,说道“人命关天,一定要细致,不能妄下结论,让我看看。”

    夏雪向仵作借了一双手套,然后仔细地将孙氏尸体检查了一遍,又把上吊用的腰带和房梁也查看了一遍。

    看完后,夏雪脸色阴沉,她厉声对县令和仵作斥责道“人命关天,让你们要仔细,但你们却粗心大意,你们这是玩忽职守,是失职渎职,知罪吗”

    黄县令和曹仵作吓得面如土色,跪倒在地。

    夏雪愤愤地说“我查看后认为,孙氏不是自缢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黄县令大惊失色,曹仵作却是一脸疑惑。

    曹仵作困惑的同时也有些不服气“请问大人,有何疑点,属下洗耳恭听”

    夏雪开言道“第一,翻开死者的嘴唇,可以看到她的牙齿缝隙间有几丝灰色的麻布纤维,而且双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甲里都有皮肤的碎屑,而死者身上没有抓痕,说明这指甲里的皮肤碎屑是其他人的,这个你可曾发现”

    曹仵作听了,上前翻动了孙氏的嘴唇,果然如夏雪所言。用手一拽,牙根竟也有些松动,且有紫色淤血;双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甲里也果然有皮肤碎屑。于是就不情愿地点点头。

    夏雪又道“第二、梁上的印记只有一道,按常理推测,大凡上吊之人,双脚离地之后,因绳索勒住脖子,呼吸困难,会不由自主地挣扎,必然牵动梁上的绳带,所以大多有数道交错的绳带痕迹。不知你赞成否”

    曹仵作沉思了片刻,又点点头。

    夏雪继续说道“其三、死者的私处遗留有男子的j液,这个你可曾发现”

    曹仵作低下了头“这个这个我刚才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检查”

    夏雪正色道“身为仵作,理应明察秋毫、明辨是非,还死者一个公道,堂堂正正,一腔正气,岂能因不好意思而玩忽职守、妄下误断”

    曹仵作被夏雪一顿痛批,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跪在地上无话可说了。

    夏雪于是对县令及周围群众道“依本官看来,昨夜有人来过了这里,企图侮辱孙氏。孙氏誓死不从,并且咬住了来者的身体某处,这才扯下了几丝灰色的麻布纤维,而且还抓伤了他。而这个歹徒,必是一个身穿灰色麻布衣服的人,而且身上有抓伤的痕迹。”

    曹仵作立刻反驳道“死者双眼紧闭,口开舌出,这又作何解释”

    夏雪道“凶手先将孙氏掐昏,然后将她吊起,由于血脉尚在流动,死后的情况亦可与自缢相同”

    曹仵作不服气地继续辩驳“探案古书上分明写着凡颈痕成八字形的一定是自己吊死,若是完全的圈痕,那就是被人家勒死的。那孙氏的颈项之上,只有八字形的颈痕,为何不见掐痕或完全的圈痕”

    夏雪回想起一件缢死案,那惨状仿佛还在眼前。人们不自然死的死后状态,最可怖可憎的要首推缢死。因为缢死虽没有血液淋漓,但仿佛像冰窑中的蝎子,棉絮中的暗针,有一种冷刺刺阴瑟瑟的恐怖。凡曾经亲眼看见过的人,都会终身难忘。夏雪看到的那个缢死的人是个男人,名字叫穆湘旭,虽只一瞥之间,却至今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夏雪去现场的时候,穆湘旭已经被放了下来,仰面躺在一张嵌螺细的铜床上面,身上穿一套灰色长袍,腹部膨胀得可怖,张着黑色的嘴唇,露出两行惨白的牙齿,齿缝中间舌尖微微地抵出,没光的两眼大张,面色也紫里带赤,下颌上还有些吐沫的痕迹,分明是从唇角里漏出来的。

    死者的颈上显出一条很粗宽的级痕,却完成了一个完全的圆圈。

    负责验尸的仵作也按照探案古书上的记载凡颈痕成八字形的一定是自己吊死,若是完全的圈痕,那就是被人家勒死的。断定穆湘旭是被人勒死。

    最后把穆湘旭的弟弟穆湘林当做嫌疑犯捉拿,因为他弟弟在死者死前曾去过穆湘旭家里。

    夏雪经过走访调查,发现穆湘旭的弟弟人很正派,他在穆湘旭死前的确去过穆湘旭家里,不过是去安慰他哥哥的。当时有仆人在场为证,他安慰了一会就走了,并不知道哥哥随后就缢死了。

    经过调查,发现穆湘旭是个吃喝嫖赌的浪荡子,y靡堕落,欠下了不少外债。正是由于其不端正的品行,气死了他的父亲,他父亲在死前,写了遗书,将遗产全部分给了穆湘旭的弟弟穆湘林,他气愤不过,加上债主逼债,妻子出走等一系列打击,他觉得前途无望,颓然自杀。

    夏雪仔细查看了缢死的白布带,发现那条带细而狭,如果在头颈上围绕一个圈子,不但两脚可以悬空,而且颈上的溢痕当然也要围成一个圆圈。不过这圆圈的痕迹,和被人勒死的仍然有不同。因为这样致死,那带子虽在头颈上绕了两圈,第一圈果然完全交接,第二圈却只到耳后为止,斜向上去便成八字形。

    仵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误认被勒死。这样吊法最厉害,等到椅子踢倒,身体悬空,不消两三分钟工夫就可以气绝致命,再也不容易解救。

    后来在夏雪的侦破和调查下,确定了穆湘旭属于自缢身亡,还了他弟弟穆湘林的清白。

    所以,书上的记载不一定就是金科玉律,绝对正确。

    夏雪训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本上的知识也需要灵活运用。”

    她又看了看尸体,分析道“凶手倘若垫上布物,或者掐而未死,都不会留下伤痕”

    曹仵作沉思了片刻,又追问道“发现死者时,屋内门窗俱关,如果是有凶手作案,那么他是如何出的这个房间”

    夏雪道“凶手要想出去,而又锁上门窗,没有工具是不行,待我在门窗处一查,定能有所发现。”

    然后,夏雪来到了窗前,低头审视了一番,遗憾地摇摇头。然后又来到了门旁,观察了一番,然后说道“凶手就是从此门出去的,众位请看,此门的门板和门框的缝隙较大,插上门闩后,还约有一寸左右的缝隙。而且在门闩的相应部位,累累的刀痕清晰可见。由此可知,凶手不仅出去的时候拨正了门闩,就是进来的时候,也是轻轻拨开了门闩,才闯入屋内的。”

    众人都上前查看了一番,果然如此,不禁对夏雪的观察和分析能力都大加赞赏。

    夏雪还专门给大家演示了一番,她让人将房门从里边关好,然后站在门外用匕首从门缝中插入,很轻松就拨开了门闩,打开房门;然后,又将房门闭上,从外边用匕首拨正了门闩,关上了房门,这一切都很轻松就实现了,进一步证实了夏雪的判断。

    后来经过夏雪深入走访调查,发现里源村一个游手好闲的单身汉张狗剩嫌疑最大,在他家里搜出了一件灰色的麻布衣服,而且肩部少了几根纤维,少的纤维和孙氏牙齿缝隙间留下的灰色的麻布纤维一致。而且他身上有明显的新鲜抓痕。

    张狗剩,三十二岁,瘦高身材,面色仓黑,三角眼,塌鼻子,长得很丑,加上游手好闲,喜欢喝酒赌博,所以,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经过审讯,张狗剩最后承认是他几日前在郭凯丧礼上,见到郭凯之妻孙氏有几分姿色,一时起了色心,害死了孙氏,并伪装成她上吊自杀的假象,不想被夏雪的火眼金睛识破。

    这件事后,浦城县黄县令和曹仵作都受到了处分。不过,由此,夏雪也对善于破案断案的好官有了一种急切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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