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什么是花楼

    次日,顾皎醒得很早。

    她明显感觉到感冒好了一大半,身体的负荷轻了许多。大概也是因此,晚上睡得好,晨间听见一点点响动,便醒了。

    不过,她没有立刻睁开眼晴,因为李恒在摸黑收拾东西。

    顾皎半睁着眼睛,屋子里没灯,只能看见人影。李恒从小被家臣和丫头伺候着长大,居然没歪不仅文武双全,还颇有责任心。虽然,她被他那日的杀性吓得够呛,又被他那一模弄得有些发毛,但冷静下来想,居然是个很不错的少年。现代时候,大学里那些住宿舍的男学生,有多少能保持个人卫生有几个能发挥绅士风度让着女生有几人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得妥帖又有几人能在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起床

    莫说他凶不凶,就算是个所谓的古代好人,也不会抗拒这时候点个油灯吧

    更重要的,长得还好。

    最最重要,他对她的嫌弃几乎满溢而出,身体清白确定是能保住的。

    她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披上披风出去。

    半晌,她坐起来,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天大亮,回廊下开始有勺儿准备早餐的叮叮当当声。含烟和杨丫儿进屋,便见帐子里隐隐约约坐起的影子,久久不动一下,如同僵石。两人对视一眼,均是被那日顾皎的异常给吓怕了的,顿时提心吊胆起来。

    杨丫儿撩帐子,轻声叫,“夫人。”

    顾皎果然没反应,双眼无神得很,侧脸因为表情放松,显得有点冷峻。

    含烟怕得要死,紧张地在顾皎身上摸了一把,“夫人,你怎么了全身冻得冰凉。”

    顾皎这才回神,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笑笑,“着想点事情,也没觉得冷。我的病,可能是要好了哎。”

    “好了才要更小心些。”含烟将帐子撩起来,“夫人,早食想吃什么”

    “清淡些的,粥便可以。”她活动活动身体,站起来。

    杨丫儿将衣服给她包上,道,“今日还得请魏先生来,再给你看看,是不是要换个药方。”

    “不用先生来,咱们去找先生就是了。”她道,“对了,崔妈妈不是说将军在校场那边有个寝间吗既然主动提了这事儿,咱们得去看看。脏衣服,收回来洗了;坏掉的,想办法补补。还有他的那些铠甲和兵器”

    含烟被说得有点怕,“夫人,将军不爱我们动的吧”

    “海婆不是说了吗不管将军怎么想,咱们不能落人口实的呀。”最重要的,大腿抱不抱得上另说,但姿态一定要做得标准可靠。起码,要在魏先生和崔妈妈面前刷刷自己人的形象。她道,“咱们事情总得去做,他爱不爱的,再说。”

    “夫人说得对,咱们吃完早饭就散着步过去。”杨丫儿十分支持。

    早食做了两样,一样是顾皎要喝的粥,一样的摊面饼就昨晚剩的鸡汤。

    顾皎见柳丫儿吃得香,馋了,硬去分了一块吃。

    海婆十分不满意,“这玩意烟火熏出来的,吃了又要嗓子痛。怎么一点不爱惜身体”

    顾皎爱惜得不行了啊,但口腹之欲都能戒除的人,得多可怕譬如,李恒

    早食完毕,杨丫儿给顾皎换了一身外出服,还是包得严严实实。

    海婆却叮嘱,“那日送崔妈妈回去,前厅那边另有一个单独的院子,是将军和先生平日办公的所在,门口守了两个好吓人的兵丁。他们拦了我,说只有将军交待过的人才能自由出入。才来,我也不讨没趣,便直接回来了。夫人,你这番去”

    怕被为难,丢脸。

    “无事。”顾皎轻松道,“咱们好好儿去问一声,先生在不在若在,请出来帮我切脉就好;若不在,咱们就转后面校场去。”

    海婆见她乐观的样子,实在想不通。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女子,小小年纪,嘴里全是大道理,还长了颗粗壮的心脏。她怎么就一点也不怕将军呢

    顾皎出得院门,立刻发现和前日不同了。到处逛荡的兵丁没有了,偶尔见着仆妇和小子,也是规规矩矩立在路边上,叫一声“夫人”。可见崔妈妈说得没错,魏先生治理内外都很有一套,端看有没有心。

    通前院的门,果然有守卫。两人着软甲,腰跨长刀,目不斜视,很有些威严。

    顾皎给杨丫儿使了个眼神,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走过去。

    走得近了,守卫立刻有些紧张,伸手挡住去路。

    杨丫儿道,“两位大哥,那日魏先生帮将军夫人切脉开药的时候交待了,说三四日后再找他一趟,可能需要换药方。夫人今日感觉好些,便散着步过来。请问先生在不在能不能帮忙通传一下”

    守卫对看一眼,再看看顾皎,行了个礼。

    后,一守卫入院汇报去了。

    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魏先生呵呵笑着出来。

    “夫人来了当命小丫头来唤一声便好,怎么亲自来了”他恭恭敬敬道,“虽然雪是住了,但寒风还吹着呢。”

    “一直在院子里呆着闷气,出来走走,顺便来看看先生。”顾皎道,“不会太打扰吧”

    “夫人客气了。”魏先生否认道,“大事忙得差不多了,只些许请客吃酒写帖子的小事。夫人,不如进书房坐坐”

    正有此意。

    魏明便在前方引路,顺便做了些介绍。

    这院子比她住那个还要敞阔一些,屋廊颇高,明显有过改造的痕迹。地面水磨石,打扫得十分干净,不见一丝雪花。木头墙壁的缝隙不知用何种东西填塞得细密平整。窗棱的木雕看得出乃是细工,甚至连院子里也挺了几株修剪得十分雅致的老松。

    正房五间,全打通了,只用书架隔成书房和工作间。架子上各种书籍塞得很满,又兼有许多笔墨砚台;更重要的,她瞥见一张极宽大的桌子上,似乎铺了一张地图

    顾皎的眼睛亮了亮,他们果然是有地图的。

    魏先生很自在地走过去,将地图卷起来放旁边的大肚瓶中,着小兵去泡茶水来。

    “先生不必客气,我只来切个脉,拿一张新药方。听崔妈妈说将军在校场那边还有个寝间,我想和丫头去瞧瞧。”她扫了一眼瓶子,笑道,“这书房收拾得好宽敞,外面的亮光全部都能进来。”

    先生略有些得意地摸了摸下巴,道,“亮是很好的,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就把那些不必要的,碍事的,全都拆掉了。”

    说完,他将一个柔软的小包袱放在桌子边缘,“夫人,请将手放上来。”

    顾皎依言而行,杨丫儿帮忙挽起衣袖。

    他小心地搭了两根指头去脉门;半晌,他示意换手,又颇切了会儿功夫。

    其间有小兵来送茶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俨然是龙茶。

    魏先生将手放开,沉吟了半晌,坐到桌子对面磨墨。

    他身姿端正,笔走游龙,颇有些气势。

    顾皎又想起来一个问题,自己字算是能识,写怎么办前身是个才女,自己不能借口不会写呀。真是焦头烂额,按下去这个问题,又浮出来下个问题。

    魏先生将药方拎起来,对着窗户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将墨吹干。他递给杨丫儿,道,“照着这个,去药房抓药,再吃几天便没事了。”

    “只夫人年纪小,身体弱,平日里需注意将养。”他想了想,“这样,待开春后,我再写个保养的办法给你。”

    “多谢先生。”顾皎道谢。

    顾皎收了手,端起茶杯缓缓吹一口气,抿了一口茶。小兵泡茶的功夫不错,比她要好多了。这么看来,李恒能喝得下去她泡的,已经很给面子了。她放下茶杯,道,“将军十分勤奋,昨日又是半夜才归。想来年底事情多,真是辛苦你们了。”

    魏先生也喝口茶,叹气道,“世道艰险,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昨日夜里,你父亲来了一趟。他为的还是你,和那日关口捉住的几十个土匪。我见他实在着急,只好去请将军。事情聊好已经半夜,我说,要不要去和夫人说一声或者留下来住一宿这几日夫人病了,若是能见到至亲,该会好很多。他拒绝了,说你在将军府中,他十分放心。”

    做抵押物,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来的果然是顾青山,这政治觉悟也是很高了。

    顾皎假意惊讶,“爹急急忙忙来,又慌慌张张走,怕是”

    “不必担心,将军派人亲送了的,安全得很。”

    “不知,是那些土匪出了什么问题”顾皎垂头,“先生,那日我十分慌张害怕,又突然被将军叫出去,所以胡言乱语很多。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魏先生依然笑眯眯,“夫人真是将军的福星。”

    顾皎心塞了一下,她是福星,只怕他就是灾星了。她微微抬头,学着柳丫儿小孩子的天真,“在龙牙关口,先生提起丰产论。我情急之下,说了一些关于社稷的谬论。回来后,虽然发热生病,可十分愧疚,每每独处便翻来覆去地想。昨日晚食,我家丫头勺儿做了鸡丝汤面,吃的时候又同将军讲了一些大话。譬如想保住自己的饭食,必供养天下。将军并未嘲笑我异想天开,只说千顷良田也养不活天下万万众。我想来想去,只怕自己年纪小,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实在令人发笑。又觉得,纸笔上得来的终究浅显,不如当真稳稳妥妥地去做点什么。”

    他放下茶杯,又摸了摸胡须,“夫人的意思”

    她大着胆子看他,“先生,爹娘疼爱我,给我许多田地。我一人饱食无用,不如分一些出来,试试有无良种,有没有更丰产的办法。若能侥幸做得出来,不说福泽神州,起码也能令一郡一州再不受饥寒困扰。”

    魏先生的手顿住了,定定地看着她。

    她道,“或者,能够帮得上将军呢”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卢士信的大呼小叫,“延之,老子千里迢迢来看你,你不带我去花楼瞧瞧龙口的漂亮姑娘就算了,居然还赶我走你当我不知道今晚上有人请你在花楼吃酒,有从万州过来的花娘。”

    “卢士信,你要不要脸”李恒的声音比以往多了人气,“赶紧带着回礼和你的人马滚。”

    房门被大力踢开,卢士信闯了进来,“先生,你来评理,有延之这样做兄弟的吗反正,今儿爷睡不到姑娘,就不走”

    话说不下去了。

    杨丫儿眼睛瞪得要鼓出来,本能去捂顾皎的耳朵。

    卢士信脸上的笑也僵掉,立马贴着门板站好。真是晦气,怎么有娘们在

    李恒随后进来,后面还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守卫,“将军,夫人也在”

    现场,略有点尴尬。

    顾皎只好清了清嗓子,“魏先生,什么是花楼将军,你今日有公务去那处办吗”

    卢士信望着屋顶,木头檩子一根根方正笔直。

    李恒看看顾皎,再看看一脸幸灾乐祸的魏先生,太阳穴有点胀痛。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