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作品:《左将

    进密道的时候,沈忻才想起来,刚刚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是礼部尚书安大人。

    此人在先帝在世时便是礼部侍郎,先帝去世,后来才擢升为礼部尚书。在先帝期间,此人文采横溢,被先帝重用。后来等李毅登基,赫太后垂帘听政,朝堂逐渐腐败,此人在官场中便被日益腐化,沈忻离开滁州时,此人刚刚贪了一大批赈灾银,看来是事情败露,便出逃了,恰巧被他们碰上了。

    这个人,沈忻之所以认识,不单单是因为其礼部尚书的位置,还有就是他那位聪敏的夫人。据沈忻了解到的,这位夫人是先帝时期,巫族下代巫女的贴身侍女,常常替先帝和准巫女交换信件。据说当时,先帝出事,这位侍女一直陪在准巫女的身边,一直待到生产。后来上代准巫女因难产而死,而这位侍女也就没了下落。但是沈忻知道,由于巫族的规矩,她被迫改名换姓,嫁到了当时还是礼部侍郎的安吉。

    当时,沈忻追查十五年前的事,曾经探查过这位夫人,但是没什么发现,加上她是准巫女的人,也就作罢。

    现在在这里遇到,倒是出乎意料。

    “呵,小兔崽子,身手不错嘛,不过还是要败在你爷爷我的手里了。”

    “是吗”永卿挑了挑眉。

    “让你看看你爷爷的厉害”山匪头子一下子被激怒了。

    他一下子把永卿的脖子锁住,永卿勉强的抵住,用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

    “怦”的一生,那山匪头子晕了过去,永卿定睛一看,是沈先生,还是黑着脸的沈先生。

    永卿狼狈地摸了摸鼻子,站了起来,觉得沈先生最近黑脸的频率太高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只要有关他安全之事,沈先生总是特别固执,特别的在意。

    难道我对沈先生这么重要吗?

    这个想法一出,永卿觉得好像很多事情都有了合适的理由,思绪瞬间有些混乱。

    永卿偷偷看了沈忻一眼,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而沈忻只是撕下了自己的袖子,草草地给永卿包扎了一下。

    “刚刚那两个人出去了,我们得快点。”

    永卿马上就回过神来,拉起沈忻的袖子就往外走。沈忻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被打傻,才跟着他出去了。

    大部分人已经被那对夫妻引了出去,只有一个人还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是他,是那个之前一直在抓小姑娘的人。

    怎么办?

    那个人点起了灯,仔细观察了屋子,大概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密道了。

    永卿拿起火钳,打算一被发现就烫晕他。沈忻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要是那人叫起来不是就会引来更多人吗?

    永卿反应过来,扔掉了火钳,打算直接劈晕他。

    “快快,那死婆娘把自己和她男人捅死了。”

    “寨主呢?寨主主人去哪了?”

    “寨主不在屋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寨主这几天三天两头地往别的地方跑,哪有几天待在自己屋子的。”

    “也对,那哥几个走去瞧瞧那死婆娘,找找乐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人都死了。”

    “诶,这长夜漫漫的,老子没消遣,就去看看,你他妈孙子爱看不看。”

    “说的好像是这么一回事,那走走,哥几个去瞧瞧,也长长见识,还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们。”

    屋子里的人一听,停了脚,马上打开门,抓着外面的人,问:“你说什么,你说那个女人死了?!”

    “你他妈给老子放手”,那人见他放了他,才不屑地说:“对啊,那女人狠心地把自己和她男人捅死了。”

    他还么听完就马上往哪个方向跑了,只见两人倒在地上,手还牵着,地上血流成河。他深吸了几口气,面色有些苍白地调头走了。

    永卿见那人走了后,马上抓住时机从屋子里出来,听到了外面的对话,眼神暗了暗。

    沈忻发觉永卿迟迟不行动,才发现他情绪的波动,他握住了永卿那只紧紧攥着的手。永卿回过神来,眉眼间有些歉意,马上就带着沈忻,趁着人乱逃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天还未亮,黑沉沉的,万籁无声,没有人气,远处堆着几具白骨,有点凉爽的风携着一股血腥,还混杂这早秋的清冽吹过,乌鸦在一声一声的叫唤着逝去的灵魂。

    这是个被人遗弃的朝代。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永卿的脑海里。

    永卿闭了闭眼,城门口的流民,草丛里脏兮兮的小孩,被灼伤的神志不清的男人还有破破烂烂的女人,一个一个身影在他眼前掠过,他沉重地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沈忻,说:“我们去和岳亓汇合。”

    那时候天光好像乍亮,照在这刚刚束发不到两个月的少年身上,像一把利剑刺破了这黑暗,沈忻觉得自己好像在永卿身上看到了那人的光芒,他觉得心里好像有一个悄悄地裂开了,有一丝的温度蹿了进来。

    少年回头看着他,他回过神来,走上前与少年并肩,刚起的晨辉洒在了两人的肩上。

    到马车上时,小姑娘还在睡梦中,永卿摸了摸她的脸,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哥哥没救出你的爹娘。”

    沈忻一把把他拉过去,干净利落地脱下他的衣服,替他上药。永卿好像毫无知觉地任沈忻上药,被弄疼了也没什么反应。

    岳亓原本想交代一下情况,结果看着两人都不说话,看着两人的脸上心想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也就没开口,自觉到马车前驾车了。

    上完药,永卿的身子还绷着,沈忻拍了拍他,指了指靠背,示意他休息一下,永卿原本想开口拒绝,结果沈忻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了靠背上,坐在了他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好好睡一觉。”

    沈忻看永卿还是紧绷着,试图讲点笑话来缓解一下。

    “你知道为什么蚕宝宝很有钱吗?”

    永卿顿了顿,随即想了想,发现想不出来,很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它结茧(节俭)。”

    沈先生许久没干过这样的事,业务不熟 ,一下子说了个冷笑话。

    车里静默了一会,永卿才意识到这是个笑话,笑了一下,肩渐渐地放松下来,他不自觉地把头靠在车上,放松地侧过身体,看着沈忻,他打趣道:“没想到沈先生还会讲笑话。”

    沈忻见他放松下来,便挑了挑眉,永卿见他挑眉,嘴咧得更大了,他将头轻轻地抵在沈忻的肩上,闻着那股药香和墨香,低低地说:“谢谢你,沈先生,有你真好。”

    沈忻在永卿靠过来的时候,身体僵了僵,又随即放松下来,永卿身上的温度层层地向他扑来,很温暖还带着点令人昏昏欲睡的疲怠,沈忻沉在这温度里,入了睡。

    永卿醒来时已经是午时,沈忻已经提前告诉了小姑娘她爹娘自行解决的事。

    沈先生其人极不会安慰人,说完这个噩耗后,看都不敢看小姑娘一眼,就下了马车,留小姑娘一个人和永卿在马车上,以至于永卿刚醒过来就看见小姑娘一身散发着压抑、无法哭诉的氛围。

    永卿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揉了揉眼,慢慢地挪到小姑娘身边,将她抱入怀中,叹了口气,说:“别忍着,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沈忻正在外面,和岳亓说这次遇到安大人之事,就听到马车上传来一声声的啜泣声,两个人都停止了交谈,听着那哭声越来越大,好像要把全部的不幸都哭诉出来。

    沈忻看着那车帘,感受到身边的风,心想,这风能把这撕心裂肺的哭诉传到该听的人的耳朵里吗?

    不可能的,即使传到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沈忻马上就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跟岳亓交谈。

    “不久就要到达徐州了,徐州离京城近,你要将永卿安排在徐州吗?”

    “不,我不放心。”沈忻摇了摇头,拒绝了岳亓的提议。

    “京城局势复杂,万一引起别人的怀疑,永卿怎么办?”

    “我总能护住他的。”

    岳亓看说不动沈忻,有点上火,说:“子恒,你离开京城这么多年,虽说你一直关注朝堂变化,但是你终究是许久没回来,你怎么知道这朝堂到底怎么回事。”

    “他愿意跟我去京城。”

    岳亓一下子被噎住,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愤的想打死永卿和沈忻感觉,又赶紧说:“他愿意去就能去吗?”

    沈忻没理他,又说起另一件事,“那小姑娘的爹是安吉。”

    岳亓跟沈忻对视了一眼,神经敏感道:“难道当年的事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沈忻默了默,说:“不清楚,看上去好像是巧合,但是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我们要尽快回去。”

    “永卿那小子又说什么没有?”

    “山匪头子好像在向安吉要一样东西。”

    “难不成当年的事还留下了什么证据?”

    “不好说,巫族那边一直不好打探,可能我们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也有可能,赫太后根基厚,可能之前没查到的时候,现在发觉了。”

    沈忻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事情可能有点棘手。

    永卿带着小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小姑娘脸上的泪痕还很明显,她慢慢地走过来,打开沈忻的手,写了自己的名字。

    安芝兰,年岁七。

    沈忻收回手,看着站在远处张牙舞爪的永卿,淡淡地开口:“芝兰生于幽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名字挺好。”

    岳亓摸了小姑娘的头,笑了笑,说:“连子恒都说好那自然是好的。”

    小姑娘害羞地低了低头,永卿走上前来,笑着说:“好了,以后呢我就是你的哥哥了,顾永卿。”

    沈忻看着他的笑脸,脸上浮出了点柔和。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到了徐州城,来的时候,城里基本没什么人,连店门都是关着的,只剩下几家店还开着。一大批的流民蜷缩在一张张单薄的草席上,瑟瑟发抖,小孩子们都被草席围在最里面。

    徐州本就地处北方,现已经立秋,天气越发寒冷,许多流民大多都躲到郊外破烂的寺庙里,这城门口的流民大概是无处可去才跑到这城门口来抵挡南下的寒潮的。

    永卿掀开车帘,一股从垃圾场翻滚过的味道席卷而来,芝兰凑到永卿旁边闻到了这股味道,脸马上就皱了起来,永卿连忙把车帘放下,捏了捏她的脸。

    芝兰还小,还未到发育的时候,加上之前吃的一直很好,这几天跟着永卿他们,虽说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是足够一个小姑娘的营养了,芝兰的脸便比之前圆润了很多,捏起来很舒服。

    “永卿哥哥,这些人好可怜啊。”

    “嗯,芝兰要好好努力,改变这些人的生活啊。”

    “可是,可是芝兰只是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呢?”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可以报效国家,历史上这么多巾帼不让须眉呢。”

    “嗯,永卿哥哥说得对,女孩子也可以有大作为。”

    永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马车很快就到了客栈,几天的舟车劳顿,加上心绪的大起大落,永卿有点疲累,进了房间就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子恒,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沈忻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缓缓说道:“我们先停留几天,再让人探探京城的局势,还有再派人去查查那个侍女。”

    不是说要尽快赶回京城吗,怎么又要停留几天,肯定是心疼永卿那小子。

    “子恒,你对永卿可真好啊!”岳亓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沈忻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岳亓,说:“慕风,怎么,你吃醋了?”

    岳亓哼了一声,“我吃哪门子醋,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对永卿太过放纵,毕竟以后……”

    “我自有分寸,这几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沈忻下了逐客令,岳亓无法只能乖乖回去休息。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