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拾章

作品:《鱼店攻略日常

    赵生道:“总是精心保护,只会让他更娇弱,练身体也可以从小处开始。幺幺是腿脚无力,你做两只有系带的布袋,各装上半斤小米后缝起来。然后,替幺幺把米袋子绑在小腿上,每天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能解下来。”

    李玉函道:“腿上绑着米袋子走路,不是很费力吗?”

    赵生道:“这是适合他的锻炼方式。一开始会觉得吃力,慢慢就会习惯的。”

    李玉函蹲下道:“幺幺,你想试试吗?”

    幺幺道愿意,赵生道:“等你绑着米袋子也能跑起来的时候,踢球就肯定没问题了!”

    李玉函心里仿佛照进了一道光亮,感激地看向赵生。

    丁氏匆匆进来道:“阿玉,庞先生还坐着呢。我又不懂该跟他说什么,你快去吧。”

    李玉函只好和丁氏一起过去,把幺幺暂时托给了赵生。

    李玉函一走,幺幺就央求道:“阿叔,你抱我去外面看阿西他们踢球好不好?”

    赵生道:“好。”抄手到幺幺腋下,轻松地将他举过头顶,扛在了肩上。幺幺的脑袋几乎碰到房梁,开心得哈哈笑。

    赵生扛着他,大步往外走,道:“幺幺,你和小南都五岁,也是双生子?”

    幺幺抱着他的头道:“不是,小南是捡回来的。”

    赵生道:“在清江城里?”

    幺幺道:“不是,阿婆说,小南是我妈在江边捡到的。”

    赵生心里涌出不可名状的伤感。

    赵生扛着幺幺去前面看踢球。不止是阿西和东东,下面村子里的好几个孩子都在丁氏家门口一起玩,吵闹熏天。

    小南独自坐在菜园边的石头上看着,垂着细软的发,脑后有只红绳系的抓髻。小小的身体缩在和幺幺一样的晴蓝色圆领衫褂里。

    赵生避开横冲直撞的孩子们,走到小南身边,放下幺幺。幺幺和小南并排坐在长条的青石上,一个灵动,一个沉默。

    赵生道:“小南,你喜欢踢球吗?”

    小南紧张地捏住了衣角。幺幺催他道:“说呀,阿叔问你话呢。”小南开不了口,赵生柔声道:“好了,不说就不说。”

    他站起来,绕到丁氏屋子的后门处,听见李玉函和庞书臣正在说阿西念书的事。

    ‘阿西聪慧,只是不太专心。天上有鸟飞过,他要看一看,墙外有人说话,他也要听一听……“庞书臣如是说。

    李玉函道:“给先生添麻烦了。”

    庞书臣道:“不不不,麻烦的不是我,是他自己。阿西的手心里已经被戒尺打出了一层茧,我也很不忍心。可若放任不管,我还算什么先生?”

    李玉函听得后背发热,惭愧道:“阿西如顽石,先生辛苦了。”

    庞书臣道:“李夫人放心,我素来把他们当成自家孩子般教养,一定会尽力而为。”

    李玉函道:“先生的恩德,我一定会铭记在心。”

    庞书臣眸光闪动,深有意味道:“李夫人,你真的不用和我客气……”

    丁氏从灶间里探出头,见赵生半靠在后门口,招招手道:“过来!帮我烧个火。”

    赵生响亮道:“噢,来了!”极挺拔地从过道里走出去,看一眼上座的庞书臣。

    庞书臣面露惊讶,李玉函解释道:“先生,这是我店里新雇的伙计,名叫赵生。”

    庞书臣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所以稳稳坐着。鱼店伙计赵生与他对视,即便不行礼,起码该笑笑……可赵生实在没有这种习惯,于是就走了。

    他刚到灶间门口,丁氏就拧了他一下道:“要死了!看见秀才老爷不啃声,你脑子里装的是豆渣!豆渣……”丁氏一边说,一边拧个不停。

    赵生疼得鼓起了腮帮子,抓住丁氏那只手仔细看:皮包骨的酱油爪子,指甲粗厚,到处都是硬茧。十足的凶器。

    丁氏个子才及他胸口,仰着头道:“看什么看?我拉了一辈子纤,多大风浪都见过,还怕你!”

    抽手指着锅灶底下道:“烧火去。”

    赵生跟她简直没法说,撩起左边袖子一看,几块新鲜的紫红。谁能想到:他会因为一个秀才遭受凌虐呢?

    不到半个时辰,丁氏快手做了四五个菜,挽留庞书臣用晚饭。庞书臣也不客气。

    李玉函道:“先生,要不要带些饭菜回去给老夫人?”

    庞书臣道:“不用,家里有东香在,出来之前,我已经嘱咐过了。”

    李玉函于是摆上碗筷去温酒。她在灶间和丁氏商量:家里没人陪客,不如让赵生出去坐坐?“

    丁氏啧啧道:“你看他的傻样,烧个火,弄得两手黑,娇惯得跟富家少爷似的,又一点不懂礼数……”说着接下围裙道:“你先陪着先生,我去下面请太公来。”就从院子里出去了。

    李玉函看赵生坐在黑漆漆的锅灶下面,一堆稻草中间,莫名替他觉得委屈。转身拿了盘子,夹了许多肉菜道:“我先给你留一份,一会儿你慢慢吃。”

    她把堆了尖的盘子放在桌上,朝他笑笑。

    赵生道:“阿玉,你们家太君掐我。”

    李玉函一愣,走过去道:“哪儿呢?”

    赵生撸起袖子给她看,他肤色白皙,精壮手臂上的几坨紫黑十分刺眼。李玉函道:“还疼吗?回头我说她。”

    赵生道疼,李玉函就给他吹了吹。

    酒菜一上桌,丁氏也带着村里最受人敬重的李太公回来了。李太公年近古稀,也是个老秀才。甫一露面,庞书臣就起身相迎,恭敬作揖。

    宾客落座后,丁氏满面笑容地跟在旁边周旋,忽见李玉函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几分怨怪,不禁愣了个神。

    李太公和庞书臣相见如故,小酌怡情,谈古论今。李玉函在旁候着,不时换个菜碟,添杯酒。丁氏等到无事,就去灶间里炒个菜,准备带着孩子们吃饭。

    她到了灶间,看见赵生悠哉地吃着饭菜,眨眨眼道:“谁让你在这儿偷着吃独食?”

    赵生道:“阿玉。”

    他见丁氏不响了,又道:“我告诉她你掐我。”

    丁氏才知李玉函刚才为什么瞪着她?气得鼓起了腮帮子。阿西挂着满头汗跑进来道:“阿婆,我饿了!”

    丁氏慌忙道:“马上就好。”套了围裙去忙。阿西满身热气地趴在赵生身边道:“阿叔,我想吃块肉。”

    赵生夹一筷送到他嘴边,阿西嚼了嚼吞下道:“阿叔,幺幺叫你去抱他。”

    赵生三两口吃完饭,和他一起出去。

    夜色像轻柔的黑纱,缓缓覆盖村庄。

    李太公走后,庞书臣也即刻起身告辞。李玉函点一盏灯笼,带着阿西和东东去送,丁氏留在家中收拾碗盘。

    眨眼间,东东和阿西就回来了,赵生扛着幺幺道:“你妈呢?”

    东东道:“先生道有话要跟妈说。”

    赵生看向漆黑远处,一横眼道:“走,幺幺,咱们也去送送先生!”

    幺幺咯咯笑,小猴似地贴在他身上。

    赵生扛着幺幺大步走下斜坡,看见李玉函手拿着灯笼,停在几丈外的一棵树下,和庞书臣面对面站着。

    赵生一拍幺幺的小屁股,幺幺脆脆喊道:“妈!”

    李玉函回头答应,和庞书臣行了个礼,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他。庞书臣接过去,停了停,就走了。

    李玉函见幺幺总赖着赵生,轻斥道:“幺幺,你总让阿叔扛着,他也会累的。”

    幺幺低头问赵生:“阿叔你累不累?”

    赵生道不累。幺幺学着道:“阿叔说不累。”三个人都笑了。

    往回走的时候,赵生道:“阿玉,这位庞先生是个话痨啊,跟你坐着说了半下午,还有话没说完。”

    李玉函道:“也没什么,他说十五那天想带孩子们去芦岛看桃花,学作诗,又怕孩子太多照顾不过来,所以让我也一起去。”

    赵生道:“你答应了?”

    李玉函道:“私塾里十二个孩子,我们家占了四个,不好推辞。”

    赵生道:“作诗这种事,我也能教啊。”

    李玉函哑了哑,慎慎道:“阿生,你为什么会伤到脑子?”

    “我的脑子……”赵生扛着幺幺,想了想道:“我并不记得,听说是我母亲摔的。”

    李玉函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小声道:“你母亲肯定也吓坏了。”

    “没错,我母亲是胆小柔弱的人,偶尔抱我一次失手后,就再也不敢碰我了。”赵生苦笑,“她一直很自责。就算我已长大成人,若有一点不好,母亲都觉得是自己当时失手犯下的过错。”

    李玉函更后悔了,他母亲已经不在了呀。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赵生,李玉函接过了他肩上的幺幺,好歹让他轻松些。

    赵生见她不再问,又高兴起来道:“阿玉,芦岛上的桃花很有名吗?”

    “我只听别人说过,临水边一片野生的桃林,有十几亩那么大。”李玉函道:“阿生,不如十五那天你也一起去吧,店里就歇一日好了。”

    赵生正有此意,幺幺听了拍手道:“阿叔,我们带着皮球去,和先生他们一起踢。”

    赵生道:“没问题,幺幺好好练腿,到时候让他们都大吃一惊。”

    上了坡走到家门口,丁氏看见他们回来就往里面避了避。

    李玉函放下幺幺在凳子上坐好,走进灶间对假装忙碌的丁氏道:“娘,你真下得去手,赵生的爹娘都在天上看着呢!”

    丁氏被她说得发怵,软软道:“好了,下次再不这样了。我也是见他实在太笨,一时心急的。”

    李玉函道:“娘,你对别人都和善,偏偏在赵生这儿就过不去了,他是伙计不是奴才,又没碍着你的事。”

    丁氏道:“过得去过得去,我这就把他当成菩萨供起来。”心里却完全不这么想。李玉函越是向着赵生,丁氏就越妒忌,觉得自己地位不保,早晚要被排挤出去。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