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2章白驹过隙
劳尔·史密斯好奇地打量着车厢里的其他人。
作为一个乡下农场主的小儿子，他不是第一次坐车，却是第一次乘坐这么奇特的车子。听说这种车子不需要马匹骡子拉，单靠煤和几个金属部件就能动起来，运载量还特别大。
此时车厢里稀稀落落坐着十七八个少男少女，他们有的三五成群围坐一堆，小声交谈着什么，神情充满得意；有的惶恐不安望着周围，紧紧守着自己不多的一点财物，生怕被人抢了；还有些人毫无心理障碍，头一点一点地已经睡着了……在这其中，有一个又瘦又小黑发黑眼的少年跟其他人的表现都不同。
他一个人坐在车厢的一角，竖起一只膝盖，嘴里叼着根稻草，脸上挂着几分烦躁几分郁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年明明衣服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好像有一个月没洗过了，但却不让人觉得狼狈或是可怜，反而好像有种与别人都不一样的惹眼气质。
小劳尔从小就是个好奇心强又热心肠的小伙子，不由得好奇地靠了过去。
少年自然是刚刚发现自己活过来的弗莱伊·雷泽，莫名其妙进到了一具不堪一击的躯壳里已经让他很不爽了，更不用说还被一对过去压根连他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的哨兵向导给“耻辱”地抓获……不，弗莱伊纠正了自己，他只是因为受了重伤才暂时受制于这副驱壳，受制于他人，等到他弄清楚状况，恢复过来，一定会让他们好看！
“嘿，你、你好呀。”
弗莱伊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看到自己身旁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一个小胖子。
弗莱伊迅速打量了小胖子一番，第一个念头是：“肥瘦比例刚刚好，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小胖子劳尔还不知道自己在弗莱伊眼里被跟猪五花迅速做了一番对比，只是莫名打了个寒战，但显然过去的生活环境过于宽松，求生欲并不强，因此非但没有识趣地离开，反而还厚脸皮地在弗莱伊身旁坐了下来。
“我叫劳尔·史密斯，来自阿奇顿市乡下，我家里是开农场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弗莱伊：“？”这是在跟本大帝套近乎吗？
弗莱伊的脑子里一瞬间滚过了许多念头，在小胖子看出自己来历不凡想要抱大腿和小胖子是老戈登等人派出的奸细想要套自己口风之间来回摇摆了几次，最终果断倒向前者。
“弗莱伊。”弗莱伊随口应了一句。
劳尔：“(*^▽^*)”
弗莱伊：“……”
劳尔：“(*^▽^*)”
弗莱伊：“弗莱伊……”他顿了顿，“弗莱伊·库克。”
当弗莱伊把这个假姓真名完整地报出来时，车厢里微微静了静，但他没能发现，因为眼前的小胖子依然：“(*^▽^*)”
弗莱伊：“……”这胖子还能有点别的表情吗？
劳尔发现这位同伴似乎并不愿与自己分享他的出身和故乡，心里虽然有点失望，但并不生气。他是一个有爱心的少年，觉得自己的这位朋友可能是因为突然背井离乡所以有些不适应，是的，尽管两人刚刚认识，弗莱伊只说了五个字，劳尔心目中已经觉得自己和弗莱伊成功交上了朋友，并且认为自己应该发挥年长者——从外表看的，发挥年长者的责任感，尽力打消同伴的顾虑。
“弗莱伊，你不用担心，我们要去的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弗莱伊被抓没多久就因为蜘蛛毒素失去了意识，等到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到了这种会动的黑乎乎的铁皮箱子里，然后陆陆陆续上来了一堆人，再然后就是饿着肚子一直到了现在。去什么好地方？他们不是要去牢里吗？
要知道在弗莱伊还是个真·少年的时候，先灵大陆四分五裂，时局艰难，哨兵向导也并不多见，有很长一段时间，普通人都把他们当成是怪物看待，甚至发起过“狩猎行动”。
“嗯，好地方！”劳尔用力点点头，随着动作，放在他口袋里的什么东西“啪嗒”掉到了地上，吸引了弗莱伊的注意力。
真香……
劳尔正要弯腰把他母亲临行前塞给他路上吃的零食小饼干捡起来，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这一次，他的危机感终于发挥了作用，望着直勾勾盯着那几块燕麦蔓越莓饼干的弗莱伊，劳尔很识趣地把东西捡起来，拍了拍，递过去：“你、你要来点儿吗？”
弗莱伊抬起头，阴森森地盯着劳尔看了一阵，在后者险些真的以为自己要被眼前的瘦小少年吃掉的时候，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飞快地抓走了那包小饼干，弗莱伊张开嘴，直接把饼干全倒进了嘴里。
“慢……你慢点吃……”劳尔吓了一跳，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弗莱伊狼吞虎咽地把一整包小饼干吃了个干净。劳尔顿时心里涌起一股心酸，他已经开始想象弗莱伊是什么落魄贵族家的孩子，因为家道中落而流落街头。
“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劳尔想着，又从自己的行李里摸出了一包蜂蜜肉干递了过去。弗莱伊正抻着脖子努力往下咽，用眼角瞥了劳尔一眼，就把肉干也接了过去。
“行了，看在你主动及时伺候本大帝用膳的份上，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大帝罩的人了。”弗莱伊在心目中自动将劳尔划到了自己这一国，虽然看起来很好吃的小胖子劳尔还不知道。
“你刚刚说我们要去好地方，仔细说说。”差不多把自己填了有个七八分饱，弗莱伊才想到刚才劳尔没说完的话题，一边继续撕着肉干一边让他接着往下说。
“我也是听说的，他们说每年固定的时间都会有人来各个郡市寻找类似我们这种人，然后送去专门的学校教育，等到学成毕业，还会给分配很不错的工作。”
“我们这种人？”弗莱伊眼珠转了转，什么意思？总不见得是说死而复生者吧？
“就是……就是我们这样的，跟一般人不同的人。”小胖子抓耳挠腮，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概念解释清楚，“就是，会感觉到兽王存在的人。”
“兽王？”
“就是我的小伙伴！”劳尔一提到兽王就来了兴致，“我现在还看不到它，但我知道它一直都在。偶尔我会感到它暖呼呼，毛绒绒的身体，它有粗长的尾巴，还有十分尖锐强壮的爪子，你应该也有这样的小伙伴吧？”
这是说精神体吧，小胖子的精神体是老虎还是别的什么猫科动物？
弗莱伊将小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现，后来仔细看了一阵才感觉围绕着小胖子，确实好像还存在着别的什么东西，只是因为主人太过年幼，能力远未成熟，因此还无法具现出形象。
所以说，这一车人都是哨兵和向导？
弗莱伊吃惊，等一等，这么说起来，现在的我也是吗，那么我的精神体呢？
弗莱伊陷入沉思中，他还从没听说过世上有人能死而复生，不对，他现在这样好像也不能算死而复生，毕竟使用的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所以算……对，是重生。那么现在的他到底算是谁呢，如果他召唤精神体，出来的会是奥尔吉姆还是这具身体原来的精神体？这具身体的原本身份是什么，原主人又去了哪儿呢？
小胖子猛地一拍巴掌，吓了弗莱伊一跳，也打断了他的思索：“啊，我想起来了，他们管我们这种人叫种子！”
种子？听起来不是很糟糕的称呼。等等，弗莱伊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一把抓住劳尔问他：“今天是哪一年哪一天，快说！”
劳尔完全不疑有他，爽快地回答道：“当然是光明历269年4月10日啦。”
光明历……
弗莱伊眼中一片茫然，在他登基以前，先灵大陆四分五裂，是由无数不同名号的贵族割据城邦以自治的地方，每个城邦的纪元方式都不同，在他登基以后，他又忙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没来得及改个元什么的就匆匆忙忙把自己给炸了，但无论是哪个时候，都没听说过光明历的讲法。
“我……”弗莱伊顿了一下，改口道，“我是说弗莱伊·雷泽大帝，你知道吗？”弗莱伊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恐听到“查无此人”之类的答复。
“废话。”
以傲慢口吻回答弗莱伊的当然不是小胖子劳尔，而是不知什么时候旁听两人说话已久的一位少年。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一头金色的微卷短发配着一双祖母绿般闪耀的眼眸，面容英俊，穿着得体，看起来别说是与弗莱伊两人，就是与周围其他打扮整洁的少年少女也格格不入。大概正是因此，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矜贵的气息。弗莱伊看着这少年，就恍如看到了一只拖着长长尾羽，一脸骄傲的绿孔雀。
“呀……”有人发出了低低惊呼，弗莱伊敏锐地听到了对方发出的感叹“是梅斯菲尔德家的……”后面还有一些话，但都被咽了回去，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不可碰触的禁忌。
梅斯菲尔德？这又是谁？
“曾经的暗黑哨兵、黑暗帝王弗莱伊·雷泽，先灵大陆上至耄耋老翁下至牙牙学语的孩子，有谁不知道这位呢？”少年用带有某种奇特古老韵味的发声方式缓慢地说道。
弗莱伊顿时有了种被人夸了的感觉，看，就算老子把自己给炸了，名声还是很大嘛！
结果少年又接着说道：“尤其是他在曙光战役中被四大家族吓破了胆，最后自尽而亡这件事早已是全大陆历史科普读本上的通用知识了。”
妈蛋，弗莱伊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你说什么！”就在他怒吼着打算跟对方打一架的时候，车子突然整个往前倾了倾，伴随着一声尖锐声响，停了下来。车厢门很快被打开，有人喊道：“都下来都下来，抓紧时间。”
车厢里的少年少女们随即站起身来，有的昂首挺胸，有的战战兢兢，有的睡眼惺忪，逐个地往外走。弗莱伊握紧拳头，瞪视着面前的少年。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以大欺小的时候，后者却弯腰拿起了自己的行李：“真是蠢货，成王败寇也好，涂抹历史也罢，人都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生气有什么用呢？”说完，他便提着行李，从弗莱伊与劳尔面前姿态优雅地走过，下车去了。
“弗莱伊，咱们也下车吧。”小胖子劳尔拎起行李，左右看了几眼，没看到弗莱伊有什么行李，便轻轻碰了碰他。
弗莱伊猛然回过神来，眼神古怪，吓了劳尔一跳。
“弗莱伊，你怎么啦？”
弗莱伊没搭理劳尔，他跟丢了灵魂似的，一步一挪地出了车厢。车厢外面是明媚的春日光景，而弗莱伊的生日就在夏季，只是他真的没想到，一不留神，自己竟活成了百岁老人……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